图一：女儿是木做的骨肉

图二：同一回中的“水”字

“女儿是水作的骨肉，男人是泥作的骨肉”这不仅是贾宝玉的名言，也是《红楼梦》里的一句精典名言。读过此书的人，无不对此句区留有深刻的印象，也没有人怀疑此句话的真实性与可靠性。“女儿是水作的骨肉”于情于理都是说的过去的。然而如细考《红楼梦》的诸多抄本，却又不免有所怀疑：女儿真的是“水”作的骨肉吗？

众所周知，《红楼梦》在程伟元、高鹗的第一次木活字排印本之前是以抄本的形式小范围地流传着，抄本有很多，目前发现的就有十几种。抄本多了就带来一个问题，这就是异文异字较多，这就带出了第二个问题，如何取舍？究竟哪个字才是曹雪芹的原本所写，哪个字才是雪芹的本意。

具体到“女儿是水做的骨肉”这句话，关于“水”字，在人文版《红楼梦》的校记中有这样的一句话：底本（笔者注：庚辰本）“水”涂改为“木”，甲戌、蒙府、戚序、甲辰、舒序本均作“水”，从原文。（P35,1982年北京第1版、1985年湖北第7次印刷）

上述校记给人一个误解，好象所有抄本均作“水”字。对“木”字的抄本只字不提。但为什么要把已改的“木”字重新改回涂改前的“水”字呢？何以认定“水”字就一定正确呢？校记者并未给出明确的分析。其实考之其他脂系抄本，除上述庚辰本将“水”作“木”外，还有几种：己卯本是将“木”改为“水”，而卞藏本、杨藏本、列藏本则均为明明白白的“木”字无疑（图一即是列藏本书影，中华书局1986年第1版）。

从字形上看，一般抄本中“水”与“木”字形很相近，然而考之同一抄本同一回的另一“水”字，与“木”字有着明显的不同（见图二），从笔迹看，抄手是同一个人，这就不能不有疑问：“水”字一定正确吗？女儿是“木”作的骨肉就一定说不通吗？

然而这个疑问以程高木活字本的推出而被终止了。程伟元、高鹗选择了“水”字，这就是《红楼梦》传播史上著名的程甲本。程甲本可以说是后世一切《红楼梦》排印本的祖本，解放前的姑且不论，仅以我国建国后作家出版社（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前身）整理的第一个《红楼梦》排印本即以程乙本为底本（但经王佩璋认定似更应为亚东本、程甲本），而195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第二个排印本则是严格“奉命”以程乙本为底本，直至1982年红研所本（庚辰本为底本）出版为止，而这时，上述两个版本的《红楼梦》发行量早有数百万套之多。排印本以其印刷方便，价格远较抄本低廉，从而流传更快更广，“女儿是水做的骨肉”从此也便深植于广大读者心中。

单从字面上看，“女儿是水做的骨肉”似乎较为传神地表现了女儿的纯洁、女儿的似水柔情，很符合中国的传统审美观念。相信如果不是化学试卷上的问题，这样说应该是没什么错的。这也是现在几乎所有出版的《红楼梦》都毫无疑问地采用这句话的一个理由。但具体到《红楼梦》这本书却不能让让人有疑问，在1957商务印书馆出版的《石头记》的眉批中即有这样一条戏谑的评语：宝玉以一个泥坯与众水相搅，所以一生弄得烂糟。且不说宝玉一生是否烂糟，至少表现了评者对此句的一个疑问。笔者倒是觉得“女儿是水作的骨肉”较为通俗，而《红楼梦》中很多话都是有着隐意的。女儿是“木”所的骨肉倒很能引人联想：本书中著名的“木石前盟”的“木”不就是指林黛玉吗？而林黛玉不正是《红楼梦》中众多女儿的杰出代表吗？如果从这个角度说，女儿是“木”作的骨肉未尝不是雪芹的本意？《红楼梦》中因不同抄本异字不同而最终修改的，不在少数，例如最著名的形容黛玉的相貌的一句：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。就是在看到列藏本的文字后修改为现在的“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”。

其实这类因字形相近而产生的错误，在我们日常的工作中是经常遇到的，有些记者、编辑写的字龙飞凤舞，需要仔细辩认而有时仍不得要领，遇有这样的问题，通常的作法一般是直接在MSN上向其本人讨教，或直接打电话向其请教，白纸黑字的事情是来不得半点马虎的，既是对刊物负责也是对读者负责。然而曹雪芹却没有这样的幸运了。

但有时也有另一个问题，就是字形虽然相近，但是用哪个字于情于意都说得过去。再举个例子，在《西厢记》第一本的题目中，“老夫人开春院”这句话在现实存在的出版物中，还有两个版本共存，分别是“老夫人闭春院”和“老夫人闲春院”。“开”“闭”“闲”这三个字在繁体字的手写体中是非常相近的，虽然王实甫肯定是写的三个字中的某一个字，而绝不会曾经写过三个不同字，”。“开”“闭”“闲”三字，肯定是只能是其中的一个，但抄手在找不到当事人对证的情况下，即便经过细心地推敲，这三个字究竟采用哪个字的概率也几乎是一样的。为什么这样说呢，因为这三个字在剧情中都说的过去，老夫人开春院，强调老夫人主动让莺莺出去散心；老夫人闭春院则是强调老夫人家教严；而老夫人闲春院，也是强调老夫人让莺莺与红娘出去休闲一下。这时候如果在时间比较紧的情况下，而MSN你又不在线，手机又关了，我们只得经过推敲讨论后，采用一个在文意上说的通的字，但这个字有可能并不是编辑、记者本人原来的本字。但只要意思上说的过去，您也就不必太较真了。只需记住，在下次增删文字时一定要正确使用编辑符号，并把字一笔一划写清楚。毕竟这不是书法比赛，虽然这可能会影响您写字的速度，但这可以保证您向读者传递您完整的思想。二者相较，您觉得哪个更重要？